慘白的秋日懸於天際,冷漠地俯瞰著這場精心編排的荒誕鬧劇。
伴隨著院內那不堪入耳的聲音,沈清柔的臉,徹底血色盡失。
她踉蹌著後退一步,嘴唇哆嗦著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「清柔妹妹,你不是說,裡面的人是望舒妹妹嗎?」
蘇雲溪那迷茫又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聲音,再次響起。
她踱步到沈清柔面前,歪著頭,故作關切地審視著她。
「可是……我怎麼聽著,裡面的人,一直在喊『子昂』呢?」
「難道,望舒妹妹和魏二公子,什麼時候有了這等我們都不知道的……私情?」
周圍的貴女們,看向沈清柔的眼神,愈發鄙夷。
「就是啊,沈清柔,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
「你剛才不是信誓旦旦地說,親眼看見秦望舒跑進去了嗎?」
「怎麼現在,又變成了沈夫人和魏二公子?」
「你到底哪句話是真的?」
「你該不會是……故意把我們所有人都引到這裡,就是為了讓我們看你母親的好戲吧?」
她渾身發抖,嘴唇嚅動,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尖聲反駁。
「我沒有!不是這樣的!」
「喲,這是唱的哪一出?竟聚了這麼多人,比戲檯子還熱鬧。」
就在這時,一道天真的聲音從眾人背後響起。
人群聞聲自動分開一條通路,隻見秦望舒俏生生立在那裡。
她依舊是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,臉色煞白,眼神裡還帶著未曾散盡的驚惶。
蘇雲溪一見她,鳳眼圓睜,怒火衝天地撲了過去。
「秦望舒!你還敢出來!」
秦望舒被她嚇得往後一縮,嬌小的身子立刻躲在了錦瑟身後,隻露出一雙紅通通的眼睛,怯生生地看著她。
「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是你先罵我的……」
她的聲音很小,帶著濃濃的鼻音和哭腔,委屈到了極點。
這副模樣,任誰看了,都會覺得她才是那個受了欺負的人。
沈清柔看到她這副模樣,理智的弦,徹底崩斷了。
「秦望舒!你這個賤人!」
她像瘋了一樣,不顧一切地朝著秦望舒沖了過去。
「我殺了你!我殺了你這個陷害我娘的賤人!」
她張牙舞爪,那張平日裡柔弱可憐的臉,此刻因為嫉妒和怨恨,變得扭曲而猙獰。
然而,她還沒碰到秦望舒的衣角。
「啪!」
一聲清脆的耳光,那聲音瞬間蓋過了院內的靡靡之音和所有人的議論。
蘇雲溪反手一巴掌,狠狠地甩在了沈清柔的臉上。
力道之大,直接將沈清柔扇得一個趔趄,狼狽地摔倒在地。
所有人都驚呆了。
蘇雲溪甩了甩打得發麻的手,冷眼看著地上的沈清柔,滿眼都是鄙夷與厭惡。
「瘋狗一樣,亂咬什麼?」
「自己做了齷齪事,還想栽贓到望舒頭上?」
「我告訴你,沈清柔,」她一字一頓,聲音陡然拔高,「今天這事,你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,我蘇雲溪跟你沒完!」
她指著那扇緊閉的院門,聲音陡然拔高。
「你剛才不是說,你娘在席上嗎?」
「那你現在給我解釋解釋,這門裡傳出來的,是誰的聲音!」
「你不是說,你親眼看見秦望舒跑進去了嗎?」
「那你現在告訴我,秦望舒好端端地站在這裡,那裡面的人,又是誰!」
就在沈清柔百口莫辯之際,一個慢悠悠的的聲音,從不遠處響起。
「哎呀呀,此地風水甚好,竟如此之熱鬧,諸位可否說與在下聽聽,究竟是何等的樂事啊?」
眾人循聲望去,隻見蘇晚星正搖著一把玉骨扇,信步走來。
他身後,還跟著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文人才子。
而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,卻讓在場所有貴女的呼吸都為之一滯。
赫然是太後身邊的大太監,馮德全。
馮德全的出現,讓剛才還亂鬨哄的場面,瞬間安靜了下來。
貴女們紛紛斂衽行禮,一個個垂著頭,連大氣都不敢喘。
那扇門後斷斷續續的聲音,在此刻的死寂中,顯得愈發清晰刺耳。
馮德全是太後身邊最得寵的內侍,他出現在這裡,就等同於太後親臨。
今天這事,捅破天了。
沈清柔更是嚇得魂飛魄散,整個人都癱軟在地,抖得更厲害了。
蘇晚星搖著扇子,施施然地走到場中。
他那雙桃花眼,懶洋洋地掃過全場。
先是在秦望舒那張驚惶失措的臉上停了一瞬,又掠過蘇雲溪那怒不可遏的臉,最後,才落在了趴在地上,狼狽不堪的沈清柔身上。
他的嘴角,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。
「哎呀,這不是清柔妹妹嗎?」
他故作驚訝地開口,聲音裡滿是關切。
「這是怎麼了?怎麼在地上行此大禮?地上涼,快起來。」
他說著,卻絲毫沒有要上前攙扶的意思,反而饒有興緻地看著這場鬧劇。
馮德全也走了過來,他看了一眼這混亂的場面,眉頭微微皺起。
「這是怎麼回事?」
他的聲音不尖利,卻帶著一股常年身居高位的威嚴。
「回馮公公。」
蘇雲溪搶先一步開了口。
她指著那扇緊閉的院門,一臉憤慨地說道:「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。」
「剛才我跟秦望舒鬧了點彆扭,她就往這邊跑,我追了過來。」
「誰知道,清柔妹妹帶著一大群人,也跟了過來。」
「她非說,秦望舒跑進了這間院子,在裡面……行不軌之事。」
「結果……誰承想……」
蘇雲溪這番話,說得是滴水不漏。
既撇清了自己和秦望舒的關係,又把所有的矛頭,都指向了沈清柔。
院內的聲音還在斷斷續續地響起,成了她話語最諷刺的註腳。
馮德全是何等人物?
在宮裡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的人精。
他一聽這話,心裡就跟明鏡似的。
後宅裡的這點陰私腌臢的手段,他見得多了。
他的目光,落在沈清柔身上,眼神裡帶上了一絲審視。
沈清柔被他看得渾身發毛,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。
「馮公公……我……我沒有……」
她慌亂地辯解著,聲音抖得不成樣子。
「我隻是……隻是擔心姐姐和雲溪姐姐,所以才……才帶人過來看看的……」
「哦?是嗎?」
蘇晚星輕笑一聲,用扇子指了指那扇門。
「那這門裡的動靜,又是怎麼回事?」
「我方才在後面,可是聽得真真切切。」
他身後的那群文人才子,也紛紛露出了看好戲的表情。
「就是啊,那聲音,聽著可真是……嘖嘖。」
「沒想到,這太後的賞桂宴上,還有這等助興的節目,不虛此行,不虛此行!」
他們交頭接耳,議論紛紛,言語間滿是輕浮與嘲弄。
貴女們聽得面紅耳赤,紛紛低下頭,用帕子捂住了臉。
馮德全的臉色,徹底沉了下去。
在太後的賞桂宴上,竟然發生如此傷風敗俗之事!
這簡直是把皇家的臉面,放在地上狠狠地踩!
「來人!」
他厲聲喝道。
「把這門給咱家撞開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