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山村。
很快就到了送糧的時候。
有拖拉機運糧食，效率提高了不少。
天還沒亮，夏為安就準備出發。
宋清雲給他烙了七八個餅子，讓他随身帶着。
王有生和張愛國跟夏為安一起去糧庫送糧，宋清雲也帶了他們兩個人的。
臨出門前，宋清雲又給夏為安灌了一壺熱水，讓他帶着排隊的時候喝。
夏為安看着碎碎念的宋清雲，唇角上揚。
“我跟大隊長和會計一起去，别擔心。”
“我知道，隻是覺得有點辛苦，我一會就煲湯，你送完糧進門就能喝上熱乎的。”宋清雲溫聲說道。
夏為安心裡暖暖的，他帶好了宋清雲準備的東西，就去大隊部找王有生和張愛國。
一大早，有幾個漢子過來，大家一起把糧食裝上拖拉機。
夏為安帶着王有生和張愛國。
他們到的時候前面隻有兩個村子的人到了，也都是用拖拉機運糧的。
青山村是出了名的窮，但青山村開始弄合作社，用草藥賺錢的事已經不是秘密。
前面兩個村的村長樂呵呵地過來和王有生攀談。
糧庫還沒開門，王有生跟二人寒暄。
這會天已經涼了，尤其是早上這風一吹還有點冷，夏為安和張愛國坐在車後面背風的地方。
夏為安掏出餅子遞給張愛國一個，“張叔，我媳婦給帶的。”
“這咋好意思吃你的糧食？”
“沒事，咱出來送糧都辛苦。”
夏為安樂呵呵，張愛國也沒再客氣，兩個人一邊吃一邊聊着天。
“不知道今年的糧食能不能給咱們評個一級？”
夏為安笑笑。
“應該能吧，咱們今年的糧食确實不錯。”
張愛國歎了口氣。
“糧食不錯，也得有恰當的人，還得送禮。”張愛國壓低了聲音。
夏為安一愣，他沒送過糧，自然也不會有人跟他說中間這些彎彎繞。
張愛國見夏為安不知道，低聲說道，“那檢驗員不給好處，水分上就會給往上加。”
夏為安蹙眉。
“大隊長今年都準備好了，咱們糧食好，又有了拖拉機，加上合作社也有錢了，終于能送禮打點一下。”
夏為安不置可否，但他不參與村裡面的事情。
兩個人正說着話，前面響起了嘈雜的聲音。
糧庫的工作人員到了，開始工作。
前面的兩個村長也都急忙回到自己的拖拉機旁邊。
王有生也回來了，寒暄了幾句，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準備的一沓錢，到時候要送給檢驗員。
幾個人各懷心思安靜地等着。
前面的正在辦手續，檢驗糧食的時候，夏為安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，是顧長安的司機。
司機認識夏為安，悄悄地向他擺擺手，示意他别暴露自己的身份。
司機現在穿着打着補丁的灰布衣裳，頭上還纏了塊布，跟過來送糧的大家打扮一樣。
司機湊到了前面，就看見排在第一位的村長把一卷錢，塞進了檢驗員的口袋裡。
檢驗員自己摸了摸滿意地點點頭，直接給了個一級，就讓糧食進去了。
後面的第二輛車也是一樣，如法炮制，寒暄了兩句，把錢塞進去，也沒有檢查，根本沒有按照正常糧庫收糧的程序走，就讓人進去了。
到第三輛車，王有生也上前樂呵呵地把錢塞進檢驗員的口袋裡。
檢驗員一摸這錢的厚度，就知道沒有多少，他不滿意地看了王有生一眼。
摸了一把糧食，直接給定了個二級。
王有生當下就急了，“您再給看看，我們是一級的品質。”
“你是檢驗員，我是檢驗員？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？抓緊時間，就這個評級，趕緊送進去，不要耽誤我們的時間。”檢驗員嫌棄地催促道。
王有生還想給自己争取一下。
檢驗員卻嫌棄地一把将王有生推開。
“你們這群泥腿子，每年都因為幾級的事情，跟我吵來吵去，幾個水的事我能看不出來嗎？”
“我都已經檢驗這麼多年了，我告訴你，我一眼就能知道是什麼評級，你在這胡攪蠻纏完全沒用。”
檢驗員說着不解氣似的，又狠狠地推了王有生一把。
王有生年紀不算小了，又是起了個大早，早上沒吃多少東西，這會被一推，整個人往後倒去。
夏為安大步跑過去，一把接住了王有生。
“你幹什麼？”夏為安厲聲呵斥道。
“怎麼的，你還想跟我吵架？”檢驗員從來沒有見過，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的。
夏為安護住王有生。
“就算你是糧庫的同志，也不能對自己的階級兄弟下手，你公然打人是什麼意思？”
“你這是跟我叫闆？以後你們村想不想送糧食了？”檢驗員火大了。
“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掌控了整個糧庫，隻有你說的話才算是嗎？得罪了你，不管我們的糧食好不好，糧庫都不會給我們優良評級？你能代表糧庫嗎？”夏為安質問道。
他聲音不低，幾句話直接把檢驗員架在了高處，同時也引起了隊伍裡很多人的共鳴。
檢驗員從中間卡油水的事情屢見不鮮，大家根本不敢跟檢驗員硬抗，萬一惹惱了他，後續的結果不是他們能承受的。
隻能忍氣吞聲。
夏為安的反抗像是在熱油鍋裡滴入了一滴水，瞬間炸開。
檢驗員見夏為安這樣子，氣得不行，當場扔掉自己手裡的工具，氣焰相當嚣張。
“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，老子說了，今天這個級就這麼定！”
“我們要求複檢。”夏為安不卑不亢。
“不行。”檢驗員立刻駁斥。
“憑什麼不行？”夏為安臉色更難看了幾分。
“就憑我說不行就不行。”檢驗員說話間，張牙舞爪地沖到了夏為安面前。
夏為安也不客氣，在他手打過來的瞬間，直接扣住他的手腕，一個翻轉将人按在地上。
“怎麼回事？”顧長安的聲音響起。
陪在他身邊的公社糧庫主任一個勁地擦汗，大冷的天，風一吹，他打了個哆嗦。
剛剛檢驗員後面的那些嚣張的話，顧長安聽了個清清楚楚。
顧長安這些天每天都下到各個公社糧庫，檢查收糧情況。
今天他一來竟然看到了，檢驗員用極其惡劣的态度對待送糧的兄弟！
看來，糧庫裡不止老鼠多，蛀蟲也不少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