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雲嵐從玉竹手裡接過來，還剩下不足一半的那盒脂粉，來到隔壁。
對著鏡子，杜雲嵐手指點著脂粉，在自己的眼角周圍，敷上脂粉。
不能讓自己好看，也不能讓自己太難看。
杜雲嵐在小心翼翼地把控著。
弄好之後，杜薇已經吃好飯了。
杜雲嵐整理好書箱，跟著二小姐一起去書院。
杜雲嵐一整天都小心翼翼，甚至還有點神思不定。
不過她牢牢記得二小姐重視臉面，她絕對不敢在外面有犯錯。
在外面犯錯，回去懲罰更嚴重。
杜薇忙著跟認識的同窗們，一起說說笑笑，並沒有關注杜雲嵐。
杜雲嵐提起十二萬分的警惕，認真聽講，仔細記錄。
別的丫鬟雖然也幫著主子們記錄一些內容，但沒有一個像杜雲嵐這麼認真努力。
稍微有點空閑時間，杜雲嵐閉上眼睛想眯一會兒。
可是腦海裡就閃現出小青，滿身是血，面容猙獰的求救畫面。
杜雲嵐十分擔心在府裡的小青。
且說此時在府裡的小青，躺在鋪著厚厚褥子的床上。
此時她面如金紙，嘴唇青白。
小青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血不停往下流，生命也在不斷地流逝。
她已經沒了孩子，但還想活下去。
隻有活著，才能翻身。
小青指了指自己床頭的紅色小盒子，「救我，請大夫。」
那裡放著她的私房錢，希望有人能夠拿著私房錢幫她請大夫。
王嫂子和丫鬟聽到之後，紛紛流淚。
「小青，不是我們不幫你請大夫，而是廖嬤嬤根本就不允許。」
聽到這話小青眼裡的亮光，再次暗淡下來。
「那你們幫我通知三少爺，讓他來救我。」
這時候廖媽媽已經來到了門前。
「三少爺一早就被夫人送到書院了，年前才能回來。」
聽到這話，小青徹底沒有了希望，隻能等死。
「其實我隻想活得好一點而已，為什麼老天爺就不允許呢？」
從生下來的那一天，她就是被嫌棄的那個。
等到長到七八歲又是那個被賣掉的，換了錢給哥哥娶媳婦。
被賣掉以後，小青就當自己沒有父母親人。
長大之後，她想掌控自己的命運，她想過不一樣的生活。
為了得到這個目的，她千方百計接近三少爺。
她得到了三少爺的喜歡和恩寵。
可這樣的恩寵在夫人的面前，不堪一擊。
三少爺甚至不知道她懷孕，更不知道曾經有個孩子已經成型男嬰，就被打掉了。
現在廖媽媽不讓請大夫，就是想讓她死。
隻有她死了，三少爺做的那些事情，自然就不存在了。
以後三少爺名聲仍舊很好，就可以娶高門貴女的女子，沒有半點影響。
可對命如草芥的她來說，她付出了一切，仍舊沒入塵埃。
廖嬤嬤看到小青生無可戀，氣色更加晦暗，也默默站在不遠處。
這都是夫人的命令，她也不得已為之。
王嫂子不敢擡頭，隻是默默地坐著。
逐漸地，小青眼睛睜不開了。
王嫂子也嚇得不行，看向廖嬤嬤，顫聲問：
「廖嬤嬤，小青好像不行了。」
廖嬤嬤走過來，伸手放在小青的鼻息之下試探。
嘆息一聲！
「都是命啊！」
王嫂子紅了眼睛，看向廖嬤嬤，「真的不能活了嗎？」
廖嬤嬤瞪了王嫂子一眼，壓低聲音提醒。
「看在你婆婆的份上，我不跟你計較。」
「難道你婆婆沒有告訴你，主子讓你活，奴婢才能活著嗎？」
王嫂子明白了，反之，主子不想讓你活，奴婢就得死。
為了三少爺的名聲，夫人不會讓小青留下孽種，更不會讓小青活著。
對三少爺來說，隻不過少了一個玩意兒。
可是對命賤的丫鬟來說，小青失去了最寶貴的一條命。
小青閉上了眼睛，原本還起伏的呼吸，此時也不見了。
王嫂子把手指放在小青的鼻息之間，嚇得連連後退。
小青徹底沒有了呼吸。
「死了，死了……」
廖嬤嬤閉著眼睛，然後又緩緩睜開。
「死了就死了，不要大驚小怪。給她找一件體面的衣服，趁著身子還沒硬，換上吧。」
這是她能給小青最後的體面了。
王嫂子忍住眼淚，不能哭。
隔壁幾個不值班的丫鬟，也紛紛過來幫忙。
此時，她們從小青的身上，看到了她們如果不聽話之後的下場。
換好衣服。
王嫂子給小青梳了頭，還把小青喜歡的簪子也給她戴上，臉上還敷上她不久之前買的脂粉。
「廖嬤嬤，已經好了，現在該怎麼辦？」
廖嬤嬤黑著臉，聲音低沉，「等著！」
「啊？」王嫂子一愣，不明所以，「等誰？要等到什麼時候？」
廖嬤嬤掃了一眼王嫂子，眼露厭煩，「你哪來那麼多話？」
王嫂子縮了縮腦袋，畢竟這裡不是縣城，沒有公公婆婆在身邊，她不敢得罪廖嬤嬤。
「廖嬤嬤恕罪，我不敢了。」
就這樣等啊等，終於等到了杜雲嵐陪著二小姐從書院上學回來。
杜雲嵐放心不下，趁著中午的時候，去買了止血藥。
她不敢跟大夫說實話，隻說她葵水比較多，想止血。
都是從一個地方流出來的血，或許有效果。
書院的老大夫給她一瓶止血丸，讓她來月事的時候，一天吃一粒。
如果還比較多，那就吃兩粒，不能超過三粒。
回到府裡之後，杜雲嵐揣著二兩銀子買來的藥丸，急匆匆趕回來。
剛進院子，杜雲嵐就看到了廖嬤嬤。
杜雲嵐受到驚嚇，連忙頓住腳步。
廖嬤嬤也看到了杜雲嵐，「雲嵐姑娘回來了？」
杜雲嵐心驚肉跳，見到廖嬤嬤，跟見到鬼一般害怕。
「廖嬤嬤，您有什麼吩咐？」
廖嬤嬤冷笑一聲，「夫人沒有吩咐，隻是過來處理沒了命的丫鬟。」
杜雲嵐眼露驚恐，快走幾步，也顧不得廖嬤嬤駭人的眼眸。
「小青……小青……她已經……」
「是的，小青已經死了。」廖嬤嬤冷聲回答，「既然已經給小青換好衣服，主子恩典，給一張席子遮蓋，生前的東西，也都給她燒了！」
杜雲嵐衝進屋裡，看到小青青白的臉，安安靜靜地躺著。
那個鮮活，想著為自己活一次的小青，就這樣沒了。
冷冰冰的，悄無聲息地躺著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