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妻倆吃完飯直接去接孩子，徐蓮則是打包了三菜一湯給陸翊帶回去。
推開病房門，陸翊還在睡覺，她蹑手蹑腳進去，唯恐把他驚醒。
小心翼翼放下飯菜，陸翊卻立馬睜眼看來。
“奶奶。”
他聲音嘶啞打了個招呼，徐蓮渾身一僵，循着聲音看去，正對上他泛紅的眼。
她心裡很不是滋味，晃了晃手裡的袋子。
“給你帶的飯菜，怎麼這麼快就醒了？”
陸翊掀開被子作勢下床，“其實原本就沒睡着。”
徐蓮見狀吓壞了，趕緊上前制止。
“你身體還沒好，下來做什麼？醫生都說你要靜養。”
陸翊拗不過她，隻能重新靠坐在床頭，任由她貼心的掖了掖被子。
放好桌子，徐蓮把飯菜打開都給他擺上。
“聽醫生說你頭上很大的傷口，為了促進恢複我就沒給你買那些重口的。”
陸翊險些又要落淚，嗯了一聲接過徐蓮遞上來的筷子。
“你手能活動不？實在不行我喂你。”
陸翊乖巧地搖頭，“我能行的，手上沒有傷。”
徐蓮點點頭，順勢在旁邊落座。
看着面前豐盛的飯菜，陸翊呆呆地拿着筷子半晌沒動彈。
四個菜全都有肉，葷素搭配得當，香味撲鼻。
他肚子饞得咕咕叫，想到之前跟着程彩英，幾個月沒看到一片肉。
好不容易看到了，還全都是吃剩的骨頭。
其實他沒覺得吃糠咽菜有多麼的辛苦，但有這前後的對比，程彩英口口聲聲說的為他好顯得多麼的滑稽。
他也從此刻真的長大，明白哪怕家裡再好的條件跟他都沒多大關系，這些全是爺爺奶奶努力的成果，他無非是沾了光。
從今天開始，他會好好孝順爺爺奶奶，感恩他們給的一切，絕不會像曾經那樣認為，他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。
要不是他身上流着陸家的血，這些跟他沒有半毛錢關系。
一頓飯，他吃得越來越通透，也越來越明事理。
徐蓮坐在旁邊卻心疼無比，看陸翊吃飯又快又幹淨，這是以前壓根沒有的。
吃過苦就是不一樣，明白所有的東西都來之不易。
“你慢點吃，别把胃給吃壞了，吃完了不夠再去買。”
陸翊還是埋頭專心吃飯不說話。
徐蓮還以為大孫子又嫌棄自己話多，面色變了變急忙閉嘴，卻聽哐當一聲。
擡眼一看，陸翊已經放下碗，并且正鄭重其事朝自己看來。
心頭一突，她脫口而出問，“怎麼了？”
陸翊也不說話，隻直直盯着她，好一會兒才眼含淚意道歉。
“奶奶，對不起。”
“！！！”
徐蓮眼神變了變，愣在原地似乎還沒緩過神。
陸翊一眨眼，淚如雨下，壓根都顧不上擦，無比自責地忏悔道。
“我不該那麼不聽話，非要跟着我媽走，傷了你和爺爺的心。更不該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，懷疑你和爺爺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。”
“我知道錯了，以後再也不會這麼笨，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，隻要能消氣就成。”
他耷拉着腦袋，眼淚一顆接着一顆往桌子上掉，不敢擡頭看徐蓮，沒有那個勇氣，也沒有那個臉。
徐蓮見狀，鼻頭一酸，也忍不住跟着落淚。
養了這麼多年的孫子，哪兒能真的記恨他呢？
掏出手絹伸過去給陸翊擦擦眼淚，她歎口氣安慰道。
“打你罵你做什麼？你隻是還小，明辨不了是非。”
聽到他這一聲道歉，徐蓮感覺原本堵在兇口的那團無名火瞬間就消失了。
兇也不悶了，心裡也不難受了。
“奶奶還擔心你生氣呢，當時賭氣把你趕出家門，什麼都沒給你帶去，去了那邊吃了不少苦吧？”
陸翊眼淚鼻涕流了滿臉，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，隻知道一個勁兒道歉。
“奶奶，對不起，我沒怪你。”
他哽咽着擡眼，一雙眼睛滿是血絲，腫得不行。
“幸好你沒給我帶什麼，否則拿過去也是便宜他們。”
聽他這番話，看來是真的被程彩英一家惡心得透透的。
“好了好了，這不是回來了嗎？以後好好念書，比什麼都強。”
陸翊嗯了一聲，擦幹淨眼淚又擔憂地問。
“奶奶，爺爺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？”
徐蓮沒有瞞着，給他擦擦眼淚。
“可不是麼？他是個老頑固，脾氣也差，你又不是不知道？等你出院了好好給他道個歉，他氣來得快去得也快。”
陸翊不住點頭，“這段時間讓你們擔心了。”
這個徐蓮沒有反駁，可不是把他們擔心壞了嗎？
嘴上說着不想管，背地裡老兩口都掉了不少眼淚。
現在總算回來一家團聚，以後可再也不要分開。
“當初你媽的事兒，我和你爺爺很多都沒告訴你，不是故意瞞着你，主要是想維護你媽媽在你心裡的形象，想着哪怕你以為她不在了，她也是個好媽媽。哪像現在啊……”
他們母子倆鬧得這麼難看，差不多已經決裂。
陸翊知道此刻才算明白他們二老的良苦用心，他小心翼翼拉過徐蓮的手，輕輕握着笑道。
“奶奶，我已經長大了，就像小叔說的那樣，别太溺愛我。很多時候，有些黑暗和真相必須讓我知道，這是成長的必經之路。”
聽他能感悟出這番話，徐蓮欣慰不已。
“你是我和你爺爺含辛茹苦拉扯大的，養你比養你爸的時間還長，哪兒舍得讓你受委屈？不過你說得也對，有些真相越描越黑，要是一開始告訴你程彩英的本性，你也不會被騙。”
既然話說到這裡，徐蓮也幹脆把之前沒告訴陸翊的那些過往全都娓娓道來。
知道了爸爸死後程彩英的種種表現，可把陸翊惡心壞了。
現在回想起之前她冠冕堂皇說的那些，真是不要臉至極。
“以後什麼也别想，好好待在我和你爺爺身邊。”
陸翊嗯了一聲，其實心裡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。
他不想永遠呆在二老身邊當一朵溫室裡的花朵，他想成為爸爸那樣報效祖國的英雄。
至此，一顆從軍的種子在他心中深深埋下。
